北雁南飛－金門

女人可能很難理解，為什麼男人在一起時就喜歡聊當兵，明明沒有上過戰場，每一個講起軍旅生活卻都意氣風發，不可一世，好像剛從戰場上凱旋歸來一樣。

這也不能怪女人，台灣的兵役制度就是這樣，「當兵」是每個身心健康的男人成長必經的過程，無論你是王侯將相還是販夫走卒，只要是男人，時間到的時候，通通得進部隊當兵。至於女人想要當兵，就要通過層層的關卡，才可以換到軍營的入場卷。

不過，男人對當兵這件的感覺其實也是很複雜的，套句部落格界某位大老說過的一段話：「如果你出一百萬要我再當一次兵，我可以考慮看看，但是要出一百萬買我當兵的回憶，我死也不幹！」

對正步入成人世界的年輕男子來說，要壓抑住好動的心性並不容易，但是在軍事化的教育之下，每一個男人起碼表面上都能顯現出一股堅毅剛強之氣，不過內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那就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了。

說正格的，許多從小媽媽告訴你不可以做的事，在部隊裡都是見怪不怪的。我當兵時就常常在想：「如果讓媽媽們看見他們寶貝兒子在部隊裡的真實生活，十個裡面有九個半會心臟病發作吧！」剩下的那半個，是單親家庭中父代母職的半個娘。

媽媽一定告訴過你，不可以隨便畫牆壁，不可以在牆壁上寫字。不過，反正當兵嘛！太聽媽媽話的乖寶寶在部隊裡會被當成娘娘腔，或是還沒斷奶的嬰兒。既然大家都在牆壁上塗鴉，不參一腳，人家會說你是怪咖。

所以當我在小徑中正堂裡看到滿牆的塗鴉時，我一點都不意外，只要動用極小部分的腦細胞，就可以知道這一定是國軍官兵弟兄們的傑作。

各式各樣的塗鴉，記錄了國軍弟兄各個階段的心路歷程。我邊看邊想像留言的這些人如果日後再看這些自己留下的文字，會是什麼樣的心情？是懷念？是無奈？或者只是一聲輕輕的嘆息？

社會可不比部隊，只要趴數夠，凡事就可以呈現無敵狀態的。

通常敢留言的，不是部隊裡的紅軍，起碼也會是黑軍，反正都要退伍了，天皇老子來了也不賣帳。所以看看塗鴉的內容，除了單純的姓名、梯數、職稱、日期之外，很多都是一些鼓勵新兵（或者該說依老賣老）的話語，我看著這些留言，想著自己退伍前的心境，忍不住發出會心的微笑。

小徑中正堂，曾經是金門官兵休閒的重要所在，曾經密如螞蟻群的阿兵哥如今走的一個不剩，只剩下一個空蕩蕩的屋宇，成為附近居民堆積雜物的所在。

曾經飛揚跋扈的黃金歲月已經成為過往，過往的回憶也成為封存在記憶深處的片匣，或許有些許的遺漏，但在舊地重遊時一定能拾取失落的片段，在腦海中與舊有的記憶重新組合，成為永不磨滅的深層堆積。

看完了留言，我走出中正堂，封閉的售票口渺無人跡，今日放映的面板下，已許久不見海報的痕跡，明日放映什麼更是永恆的謎團，只有戲院牆上的留言不斷告訴後來的人們，曾經有一群身穿迷彩服的年輕男子渡過海峽從大島來到小島，過著一段人們不熟悉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