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早生一百年,或是你早生一百年,是不是,我們這一輩子都不可能相遇?

你聽見了,牽著我的手又握得緊了些。

我知道,你又要說:

不要想太多。

宜蘭的傳統藝術中心一直是我們很喜歡的地方。記得去年七月,你頂著大太陽從台北陪我來這裡看布袋戲匯演,夜宿園區的福泰冬山厝後,我們就喜歡上這裡夜的寧靜,喜歡上那種手牽手在河畔散步不受打擾的感覺。為了這一次的出遊,我們都準備了很久,年初彼此就把自己行事曆上這兩天排空,排除萬難一起在這裡過夜,只是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誰也沒有想到,出發前一個禮拜,我會在金門出車禍。

我承認,你是我身邊最後一個知道車禍消息的人,在休養期間我也一直不讓你探看,就算你來台中,我也不讓你見著,我想,其實你心裡也有數,這次的車禍絕對不是我電話中那個「不小心」摔車的小意外。你也知道我的脾氣,一但拗起來,天王老子來都不賣帳,所以電話那頭的你也總是不問太多車禍的事。只是,隨著相約之期的逐漸接近,我看著因為內出血而整個變成紫色的左手,心裡越來越著急,血管的傷口再不趕快愈合,手掌的紫色再不趕快退散,被你看到就糟糕了。

因為我知道你是個容易擔心的小孩子。所以給你的電話,我總是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若無其事,但事實上左手掌根本痛的我無法入睡,醫生怕我上癮,也硬是不肯增加止痛藥的劑量,所以跟你講電話真的是聲音在笑,淚在飆,就怕讓電話那頭的你感覺到我的傷勢。

如果見面前傷勢沒有改善,我真的不敢想像你看到「跟葡萄一樣紫的手掌」後的反應............

還好在見面前左手的紫氣稍退,加上長袖襯衫的遮掩,感覺不是太嚴重,不過無法使力卻很難掩飾,事到如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等到被發現再說吧。

費力的打包行李,見面時已是黃昏,車行至宜蘭傳統藝術中心大約是晚上八點多,跟福泰冬山厝的服務櫃檯確認後,就準備入住了。

我很擔心你會靠過來,因為我的左手這時候連紙張都拿不住 .........

我覺得你有發現了我左手的不正常,進房間時,我用卡片鎖開門後,你刻意走在前面去推那扇既厚又重的大門。

放好行李,我知道你開車辛苦,要你在房裡休息,自己出去散步,而你卻堅持一定要跟出去,這時候,我確定你已經知道我左手不能使力了。

只是為了讓我保有微薄的自尊,你刻意表現的若無其事。

走到了停有帆船的河邊,我拿出相機來拍照,只是我忘記現在光源不夠,曝光時間會變長,受傷的手無法拿住相機,拍出來的影像便是一堆晃動的光點跟陡動的線。

事到如今,傷勢是藏不住了,乾脆放開來玩,看看能拉出什麼樣的線條。

玩夠了,回到民藝大街上,白天喧囂的街坊,如今只剩昏暗的燈光陪伴著仿古街道。

「你看!我幫你包下了這一條街!這是住在這裡才有的福利!」

你笑了。

為了你這個笑容,我願意用盡我的一切來換取,更何況這一次只要花點錢就可以辦到。

「你把相機放在戲台上,這樣拍出來的照片才清楚。」你還是介意我左手的傷,用最不傷我自尊的話來幫我。

然後我們繼續在文昌廟的廣場前玩著光與影的遊戲。

不知道什麼時候,我肩上的相機背包變成在你身上了。

你就是這樣,這樣不經意地讓人感動。

回去的路上,你走在右邊,然後用你的左手,牽著我的右手。

我剩下的這隻手也只想牽著你,手牽手走在無人的夜裡。

「我們上次這樣是什麼時候?」

你又笑了。

我的小王子,我知道你又要說我想太多,只要現在能把彼此握在手中,誰管過去,甚至是未來,我們所該做的,就是好好享受現在,這一段只有彼此的時光。

大石橋上遠望,我們的房子在水中有著美麗的倒影,河水緩緩地流著,水面只是些微搖曳的光影,忠實地映照房子的影像。

這個夜,是宜蘭少見的清朗,不似往常的宜蘭春夜,總是瀰漫著氤氳的水氣,所以我們可以清楚的看到屬於我們的地方。

我抬頭想要找星星,那些屬於你跟我的星座。

從古老的神話時代開始,天蠍星旁邊就是天枰座,你跟我的星,是註定在一起的。

雖然我們都搞不清楚我們的星到底在天空的哪個角落,但只要知道都在同樣的天空就夠了。



無論時間怎麼流轉,時間之流留下了什麼樣的痕跡,或是我們過去做了些什麼,將來又會往何處去,這些都不重要,只要彼此都記得:

那一夜,我們在傳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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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雁南飛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6)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