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某年五月,獨自跑到金門去流浪,等到心情調適好了,打包好行李準備回台灣。退房時,飯店的服務人員要我多住一天。

「你現在去機場搭不到飛機的啦!」服務員說的很肯定。

到了機場,果真預定的班機取消,回到飯店,趕緊去問服務員為何知道機場沒開,得到的答案挺出我意料之外。

「我在上班的路上看太武山,山上的雷達站完全看不到,所以今天機場一定是關場的啦!」

當時回想,歸心似箭的我,竟然沒注意到往機場路上濃重的霧氣。

「我們金門人都是這樣看機場有沒有開的。」回答的很理所當然。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原本成對作伴的雷達站圓球只剩下一個。

現在想想,這幾年裡,金門消失的東西又何只雷達站上的圓球。

金門島上最明顯的消失物就是-軍人。

曾經隨處可見的軍人,如今在金門成為象徵性的存在。

金門的身世是流離的,金門島上的人們從先祖開始就習慣了流離。兵馬倥傯的過往肇因於金門島在近代史重要事件中總不缺席的角色。所以,紅磚建的平民居所成了空屋,移防的部隊住了進來。只是現在部隊又走了,空屋又變回空屋,而沒有人住的空屋屋頂在蔓草中也已頹圮,如果不是門牆上駐軍留下的標記,不知道還有誰會知道古厝那段屬於戰爭的過往。

也許曾經以此為家的阿兵會記得。

回到海峽另一端的阿兵們有一股化不去的鄉愁,一股屬於自己青春歲月,一股屬於駐地的鄉愁。

人總是戀舊的,當下並不覺得,總是要體驗過人生之後,才會懷念過去的點點滴滴。只是我很懷疑,當駐軍成為歷史,駐地還能留存多久?

有多少阿兵的家,在鬢角飛白的青壯回家前就走入了歷史?

太武山的白雲遮斷了遊人歸鄉之路,但什麼東西讓阿兵沒有家可以回去?


金門島上另一個逐漸失去的是-記憶。

我在榮哥的引領下來到了「甲政第」,一個曾經以美麗面磚及古樸磚雕吸引我的地方。

這裡,原本有一段顯赫的歷史記憶。

站在門外,視線慢慢上移到門楣。在鐫刻在花崗石上的「甲政第」三個大字之上,又一行荷蘭文Luitenant。甲必丹是荷蘭殖民統治時期相當於村長或區長的官銜,也可說是華僑社會的首領。「Luitenant」今作「Letnan」,中譯為「雷珍蘭」,那是被委任的管理華僑的具體官銜。

我仔細讀著這棟宅子後代子孫寫的文章。

五十年代的百廢待興,六十年代的北歸浪潮,從六十年代至七十年代長達十年的大陸動亂,七十年代在香港人海中的掙扎,八十年代的改革開放,九十年代的徒手創業———攜手虎山行……一直到上一個世紀的結束,我們在進入生命的驛站中驀然回首,沉思良久,居然,對「家」的定義和概念愈發茫然和模糊了! (*以上文字部分引用自「大公網」:http://www.takungpao.com/news/2004-12-12/WX-340761.htm)

從今之後,這棟屋子的子孫對「家」的概念只怕會更茫然,更模糊,因為「老家」「祖屋」已經沒有了。

荒煙漫草中,消失的是一群迷途羔羊的庇護所。

這裡是山外天主堂的遺址,人稱「羅菩薩」的羅寶田神父曾經在這裡行醫濟世。

這裡曾經是許多病人的家,現在則是野草雜樹的家。

強調忠義的金門,留著這樣的廢墟,何臉見世人?無語,車內寧靜的氣氛,閃耀光芒的湖水,我開始感到金門面對歷史的沉淪。一個失去老靈魂的島嶼,那群高唱金門榮耀的官員,告訴我,何臉見世人?(*本段文字引用自(尋找金門老靈魂--垂淚聖母)

關於過去,許多人選擇遺忘,只是可不可以,不要忘記對過去恩惠的感恩之心?

人,可以忘記過去,但不該忘記感恩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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