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說:「擁懷天地的人,有簡單的寂寞。」

我不是詩人,也沒有擁懷天地的胸襟,所以,我沒有簡單的寂寞。

我所有的,是與天地一樣綿長的失落與寂寞。

好久沒有回金門了,開刀之後,我無時無刻不想回金門,但去年一趟的烏坵之旅讓醫生對我開出最後通牒,再不聽話就要我換醫生,而且年初的際遇讓我的心理醫生強烈建議我不要一個人出遠門,所以,回金門這件事就這樣一直無止盡的延期。

一直到我遇到了小闕,一個剛從部隊退下來的大男孩,在其他朋友都在無法分身時,只有他願意當我的義工,做我這一趟旅行的私人看護。這一趟能成行,真的要感謝他。

我很喜歡第一張照片,是在太武山顛拍的,很有寂寞的人坐著看花的感覺,但我自己卻不敢拍,因為,那個感覺太寂寞了。

春天的金門,是小麥鋪陳的豐饒大地,在往蔡厝登山古道的路上,我刻意在麥田中停留。金黃色的麥田,曾經有我最深情的眷戀。如今,麥田依舊,也終於有人能陪我看麥田,只是這個人卻不是我的最愛,而是友善的朋友。吹過麥田的風知道我的哀愁,趁其他人不注意的時候,輕輕地拂去我眼中的淚。

原本的熱情與渴望已經消失,灰色天空下的騷亂麥田,有著深沉的悲哀與極端的孤獨。 

金門的油菜花色彩特別鮮黃,尤其在這霧鎖金門的時節,耀眼的金黃淡化了戰地的殺伐之氣。

東風解凍,春風帶著對大地的愛在此駐足,只為了片刻的凝視,然後再輕吻地上的花朵,忘記路過的遊人正以羨慕的眼光看著。

東風一向不輕許諾言,或許曾經違背過一兩個,但是無論歲月如何消逝,時間到時,東風一樣會在這片金色田野中停留。

或許我是東風,但是我之前輕吻的花朵呢?

天涯流落思無窮,既相逢,卻匆匆。攜手佳人,和淚折殘紅。為問東風余如許,春縱在,與誰同?《蘇軾 江城子》

有沒有一個地方叫「遠方」?「遠方」的「遠方」又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我要找的,到底是一個叫「遠方」的所在?還是一個叫做「忘記」的地方?

金門的海,很有遠方的味道,當年蘇軾去到的天涯海角應該就像是這樣的地方吧?

金門,夠遠了,遠得讓我幾乎忘記自己從哪裡來,又將要往哪裡去。在這個島上我發現,無論走到哪裡,天涯之外還有天涯。你的心消失在天涯,而我也這裡迷失,於是我懂,如果我們的心無法相守,那麼,到哪裡都是一樣的。

2008年春天,我到了金門,變換方向,希望找到一條新的路,但是我找不到那條通往盡頭的路。

雖然我知道路不是往這裡就是往那裡,只有一個方向,但是我的心卻很迷惑,也許路的起點一直在我出發的地方,也或許就在前一個我選擇轉彎的地方,也許我才剛起步,也或許我已經接近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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