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雁南飛－金門

四月初的京都，被櫻花海淹沒。

如果沒有親身體驗，很難了解整個城市開滿櫻花是什麼樣感覺。走在四月初的京都街頭，隨著清風飄送的除了偶而降下的雨絲之外，更多的是櫻花隨風飛舞的花瓣。

這個季節去京都，其實無論走到哪裡都可以看見漫天花飛雨的美景，更不要說幾個早以櫻花著稱的景點了。

洛東的「清水寺」是許多人到京都賞櫻的首選，看到古樸的清水舞台被擁立在開滿櫻花的山頭上，那種視覺之美，真的是美到讓人不禁嘆息。

「高台寺」附近的「靈山觀音」隸屬於一所因悼念明治維新及二次大戰死亡烈士所建的寺廟，不屬於任何一個教派，是一個在宗教上跨教派的地方。觀音像後的綠林中此刻夾雜著幾樹盛開的櫻花，似乎提醒人們這裡所紀念的正是一群生命有如櫻花盛開後義無反顧飄落的義士。

隨清水寺開始往祇園的方向走，「東山散策道」串連起「清水坂」「二年坂」「三年坂」「寧寧之道」等幾條路線，讓遊人行走其間可以充分感受到屬於京都的典雅之美。沿路樸實的屋舍、整齊的街容，還有錯落其間的寺院廟宇及小巧細緻的公園，都讓這條散策道成為遊人散步的好選擇。「東山散策道」裡處處是美景，一個不經意的角落都會讓人驚豔。路邊的地藏菩薩在櫻花的映襯下看起來也不再陰鬱，臉上似乎充滿了笑容。

京都另一個有名的賞櫻區域是「祇園」，裡面的圓山公園絕對是賞櫻必去的地點，想要感受櫻花如吹雪般飄落的感覺，來這裡絕對是最正確的選擇。

圓山公園裡最著名的就是這一棵「祇園枝垂櫻」，不但樹齡久，開花時的壯麗更是讓人難忘，也無怪乎花開時節這裡總是充滿著川流不息的遊客，每個人都希望在這棵最能代表京都的櫻花樹下留下自己與櫻花的合影。

日本十三世紀「軍記物語」文類代表的「平家物語」，開卷有一首詩：　

祇園精舎の鐘の声、諸行無常の響きあり。
娑羅双樹の花の色、盛者必衰の理をあらはす。
おごれる人も久しからず、唯春の夜の夢のごとし。
たけき者も遂にはほろびぬ、偏に風の前の塵に同じ。

翻譯過來應該是這樣的：

祇園精舍之鐘，有諸行無常之響。
娑羅雙樹之花，有盛者必衰之相。
驕奢者不久長，只如春夜之一夢。
强梁者终敗亡，恰似風前之塵土。

這首詩將人世的無常做了最好的描述。

只是祇園櫻花雖美，裡面卻找不到一口鐘，後來在「三十三間堂」的庭園裡，看見了這口櫻花樹旁的鐘。當櫻花瓣隨風飄落在銅鐘旁時，我不但感受到「盛極必衰」，更體會到「諸行無常」。

人世間只有一個真理，那就是「無常」。

今天盛開的花，也許明天就凋落。今天甜蜜的愛人，也許明天就分手。「怨憎會」與「愛別離」總是不斷的相遇，而我們卻永遠不知道事情會在哪時候發生。

「金閣寺」與藝伎及富士山是人們對日本三個最顯明的印象。金碧輝煌的金閣寺，在蒼松及櫻花的掩映中更顯得燦爛奪目。

與金閣寺同樣位於絹絲之道上的「龍安寺」，寺院裡的枯山水是世界園林的傑作，幾塊大小不一的石塊散落在白沙之上，宛如漂浮在海面上的仙人島嶼，處處充滿禪機。只是仙人也擋不住此時四溢的春光，春天還是隨著低垂的枝垂櫻滲入了這個孤寂的庭園中，為這個看似絕情的所在，帶來悵然的情思。

只是，很快的，櫻花將會落盡，石庭，也將回復原本的孤寂。

龍安寺是個很棒的地方，除了枯山水的孤寂之美之外，春天的庭園也充滿了繽紛的色彩，盛放的櫻花、新生的嫩葉，加上許多花草樹木，硬是將大池染上絢麗的夢幻色彩。

很難相信，世界上竟然有這麼美麗的地方，而且不難到達。

「仁和寺」最著名的是「御室櫻」，當「御室櫻」開花就代表京都的櫻花季即將結束。

離開京都前，仁和寺的御室櫻盛開，這就代表庭園中的染井吉野櫻及枝垂櫻的花期即將結束，這時候走在櫻花樹下是很南部被飄落的花瓣所吸引，所謂「櫻吹雪」的浪漫其實現在正是體會的良機。

五重塔是日本國寶，群花掩映下自有一種很日本的美感。  

沒有在春天走過「哲學之道」就不算來過京都賞櫻，長度超過四公里的哲學之道是條沿著水道的散策道，遍植的櫻花讓這裡不只有硬梆梆的哲思還帶有多情的浪漫。

「城南宮」是守護京都的五方神社之一，但是台灣的旅行團很少把它列在參觀景點上，其實這裡是個很美麗的地方，庭園中有幾棵很特殊的「黑櫻」。

但是這次最吸引我的不是看似枝垂櫻的黑櫻，而是隱身在黑櫻下方水池裡的錦鯉，這些錦鯉在櫻花隨風起舞的季節裡不受影響地在水中悠遊。

也許，春天對牠們來說只是另一個日出日落的日子，飄落水面的花瓣只是一種視而不見的存在。 

往「平安神宮」路上的「琵琶湖疏水」兩岸也開滿了櫻花，隨風而落的櫻花半落入了水中形成了一條在水面上斷斷續續的櫻花河。

我想起神雕俠侶裡程英折桃花枝後所吟的一段詩：

問花花不語，為誰落？為誰開？
算春色三分，半隨流水，半入塵埃。 

流水，本如塵埃，落花再怎麼有意，流水終歸無情。

京都郊區「嵐山」的櫻花將渡月橋畔村莊緊緊包圍，宛如再造了一個美麗的世外桃源，能在這樣美麗的地方住上幾天，想必一定像住在天堂，每天早上眼睛一張開，就可以看到無盡美景。

嵐山裡的「天龍寺」巧妙借了周圍群山的景，讓這些美景豐富了原本不大的庭園，產生了無窮的趣味。

彩雲回首暗高臺，煙樹渺吟懷。拚一醉留春，留春不住，醉裡春歸。
                             梁曾《木蘭花慢．西湖送春》

京都的美不只櫻花，其他春季時盛放的花朵也都妝點了這個千年古城，讓古城處處都有無邊的春意。只是，櫻花飄落之後，春天也就走到了盡頭，再美的春花，無論有過怎麼樣的燦爛，終將歸入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