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很久沒有在黃昏時分來到人們稱為「古寧頭」這個區域了。無論是日正當中的匆匆來去,或是華燈高掛時的促膝長談,幾乎沒有過在一天中明暗交接的曖昧時刻來到這塊國共曾經肉搏交戰的區域。 初夏,苦楝花風過後,白晝時間漸長,應家住林厝聚落的友人之約前來做客,冬季的生理時鐘尚未調整過來,提早來到這塊位於金門西北角的土地,不想太早打擾友人,便在古寧頭圓環前停下了車,信步走入寫有「金門和平紀念園區」的地方。 對於這裡的第一印象,是2004年來參加第一屆「金門碉堡藝術節」,當時並不知道被稱為「林厝砲陣地」的這個營區曾經是古寧頭戰役時兩軍短兵相接的戰場,只覺得能在一個尚未正式開放的營區裡看見包括大導演蔡明亮在內的藝術家以「碉堡」為發想,各自演繹他們心目中所謂的「碉堡藝術」。 秋冬時節的軍事營區中,迷彩服青年的身影尚未走遠,北風南渡之下,布置成展示館的碉堡外竟是一片蕭瑟景象,冷風捲地,白草枯折,只有好奇的人們試探性的漫步在展覽場域之中。 幾年過去了,營區開了又關,關了又開,開開關關之間,身分與功能幾經轉換,最後終究是定調為「金門和平紀念園區」,然後大興土木地進行建設。 世間事常免不了一股弔詭的基調,在一個曾經是戰場舊址的地方起建「和平紀念園區」,卻又不斷延續著土地上屬於戰場的回憶,透過刻意的布置,提醒人們這裡曾經是戰場的過往。 但我還是不懂,如果入口處的戰車是提醒,那它所連結是哪一段戰場的回憶?對當時不曾身歷其境的人來說,沒有說明文字的戰車就只是戰車,與其他地方放置的並沒有什麼兩樣。 再往內走,左邊出現了第一個砲堡,嶄新的綠黑褐三色迷彩漆想來是最近一次整建工程留下的痕跡。 抬頭遠望,砲堡的遠方是古寧頭精神堡壘,一個持槍而立軍人塑像以英挺的姿態矗立在中華民國國旗之下。 走進園區入口,人工堆砌而成的緩坡充當是當年阻隔營區內外的照壁,不見羅列的軍事標語,只見青天白日國徽依舊閃耀。 再往內,鋪著如茵碧草的土坡中隱藏著另一座砲堡,幾棵樹齡不大的樹聊備一格地矗立在出入口,遠看竟讓人有「封樹」的聯想。 砲堡後方的水泥建築,便是今年新近完工的「胡璉將軍紀念館」了。 新建成的「胡璉將軍紀念館」目前還沒有開放,建築正立面的黑色格狀附屬物像是一面網,不知是為了表達什麼樣的意象? 紀念館旁有一塊《落成誌》石碑: 落 成 誌 金門自晉世開發以來,良以地阨險要,戰役不斷,近世國共征戰,其為台海,更見赫赫戰功,永誌千秋。
縣長 李沃士 題 碑文訴說紀念館興建的前因後果與歷時花費。 沒有開放的紀念館從門窗望進,目前也還沒有展示品進駐。 離開紀念館,繼續漫步在園區之中,除了紀念館的建築物外表都做迷彩塗裝,就連公共廁所也一樣。 沿著步道走近另一個砲堡,這個砲堡比前兩個還隱蔽,除了位於土丘之下以外,周圍有綠樹掩蔽,入口處也多了一道環繞的土丘。 進入砲堡後向進出口遠望,幾棵高大的木麻黃掩映著幾棟水泥營舍。 夏日黃昏的舊營區裡除了一個偶而到此的遊人外不見他人,不知這樣寂寥的景象已經維持了多少日子?未來還會延續多久? 走出砲堡,園區邊緣的土丘中隱藏著幾個碉堡入口,迷彩青年走後,另一群外來的生命入侵了這個場域,大花咸豐草恣意地拓展生活空間,阻斷了土中碉堡的來回之路。 土丘旁,另一棟營舍矗立著,不知這個附帶棚架的樣貌是建築本來面貌,還是在為營舍將來用途作預告? 營舍後的土地被鐵籬笆圍了起來,裡面似乎正在進行著什麼樣的工程,不知道傳說中的「和平鐘」是不是會放在這裡? 一直覺得在所謂的「和平紀念園區」放一口「鐘」是一件很詭異的事。 「和平鐘」?「和平終」?只希望是我想太多。 走到剛才從砲堡看見的兩棟營舍,玻璃大門深鎖著,早就忘記幾年前這裡長什麼樣子了,從現在的樣子也讓人猜不出將來模樣。 與營舍一路之隔的砲堡後可以看見「胡璉將軍紀念館」。 這個砲堡在2004年的金門碉堡藝術節時是大陸藝術家曾力創作的場域,以「武戲」為主題,訴說海峽兩岸幾乎快要成為歷史傳說的戰場故事。 砲堡入口的石碑,告訴人們關於砲堡的身世: W-020據點第三砲堡整建誌 原砲堡因炮位過低,雨季積水,設施簡陋,為力求生活與戰鬥相結合,乃奉命興建新砲堡。於民國七十三年六月由本部第一連負責施工,全體官兵胼手胝足,戮力以赴,歷時八個月,耗資新台幣叁佰捌拾伍萬柒仟肆佰壹拾陸元,至民國七十四年一月竣工,謹勒石為誌。 班超部隊 砲兵五O八營謹誌 相同的射口,不同的角度,出現了不同的風景,一面是閩南傳統宗祠,另一面是將軍紀念館,至於從出入口看出去,那就是純歲的營區據點景象了。 砲堡內面的牆壁上,保存當年的圖像,告訴人們當年這裡是一五五公厘榴炮的棲身之所,而且配備了那些砲彈。 一個甲子前的戰場,如今以「和平紀念園區」的樣貌重新面對世人,但如果只是保存當年營區的設施,放幾台戰車,再以現在的想法去改造整個場域及營舍,而缺乏一個說故事的方式,我不知道這樣的「紀念園區」是要紀念什麼東西? 或許你會說,這是一個累積歷史記憶的場域,將來還會有「和平鐘」,還會有「精神堡壘」,還會有「藝術牆」,但我想問的是,這些都是新的記憶,過去的那些記憶呢?當說故事的人逐漸凋零之後,故事要怎麼延續下去?或許就像是當年碉堡藝術節的文案所說的,關於兩岸之間曾經發生過的一切,終將會成為一段傳說。 夕陽餘暉下,持槍戰士盡職地站立在精神堡壘上,眼前這塊持續變化中的土地會變成什麼樣的面貌?戰士選擇以不語的沉默靜觀一切。 生命的演化具有一種不可預期性,沒有人知道生命將會往哪個方向前進,金門戰場遺跡的演化呢?是不是也像生命的演化般讓人無法預測?
已故胡璉上將於民國38年10月至43年6月及46年7月至47年11月止,前後六年,兩度擔任金門防衛司令官,率領軍民歷經古寧頭戰役,八二三炮戰,確保臺海安定,任內尤以優越之政治遠見,致力金門之建設,諸如興學、造林、鋪馬路、修水利、設酒廠等富縣裕民之舉、擘劃金門百年大計,奠定金門發展基石,貢獻厥偉,百姓因稱「現代恩主公」,彌顯功勳,直比「開浯恩主」唐代牧馬侯陳淵。
為紀念一代偉人,本府擇於昔日兩軍接戰之林厝砲陣地,籌建「胡璉將軍紀念館」,於民國99年2月動工,經於民國100年元月蕆事,投資金額計約新臺幣伍仟柒佰肆拾伍萬,紀念館主體面積達玖佰零柒平方公尺,其將結合戰役史蹟與自然生態,欣然可期;緬懷恩澤,後人亦當憑弔有所,感戴將軍宏韜偉略。
欣逢將軍紀念館竣成,特綴數語,用誌崇敬。
- Jun 07 Tue 2011 23:56
演化中的戰場遺跡-金門和平紀念園區(林厝古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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