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陽翟街的相遇,完全是個不期然的經過。
那個炎熱的夏日午後,我拜訪完位在在陽翟的沙美特約茶室舊址後,結束了在陽翟聚落晃盪的行程。因為把車子停在陳氏永昌堂前的廣場上,不可避免地要用徒步的穿過聚落才能回到停車的地方。
走著走著,一塊滿佈鐵鏽的號誌牌吸引我的注意力。
最上方的圖案早就已經被鏽色所掩蓋,吸引我的是底下那塊牌子上隱約的字跡:
禁止三輪車
以上車輛進入
三輪車?
那應該是金門島上很久以前的記憶了。
反正沒有特定目標,也不趕時間,就這樣彎進了這條石頭鋪面的街道。
與禁止號誌一街之隔的,就是一幢牆面寫著「金虹浴室」的房子。
因為不在金門當兵,我對金門的戰地遺跡其實是沒有太多回憶在其中的,不過看到這些過往年代的存留,心中還是免不了一陣悸動,彷彿能藉此窺見這裏那段屬於前線戰地的過往,也看見自己過往的軍旅生涯。
沿著街道往前走,只有偶而穿街而過的清風相陪,回首遠望街道盡頭,蔚藍天空中只有無能自主的厚實雲朵經過。浮雲就算想要停住腳步,天上的風卻不會讓它停留,就像所有曾經在這條街道出現過的人,每當想要凝滯某段時光時,時代之風總是會催促人們前進。
無人的夏日午後,曾經的人們八方而去,留下不同時代構築的房舍,新舊混搭著呈現光陰的故事。
意外地,在往前走的路上,回到初次造訪陽翟時的舊地。
原本這裡有一棵百年黃槿珍貴老樹,只是隨著時序前進,百年老樹終究是擋不住歲月的沖蝕,龐大的軀體消逝在時光之流中,完全不留痕跡。
再往前,樓房明顯多了起來,看得出這裡曾經有過一番繁華,只是如今鐵捲門已經深掩。
胡蘭成在 《今生今世》上曾經寫道: 「繁忙可以亦即是閑靜」 。在金門是前線戰地的年代裡,在這裡熙來攘往的人們,心靈可能有作家筆下的閑靜意境。
不過現在這裡是真的閑靜了,半天不見人影 ,不過我相信,如果當年的人舊地重遊,雖然街道是如此閑靜,看的人心中或許早已是濤瀾洶湧,也或許雙眼正忙著在細微角落中尋找自己過往的存在。
撞球室、貢糖店、卡拉OK、鐘錶眼鏡行,無論是什麼樣的商店,拉下的鐵捲門是共同的外貌,所差別的只有是不是整個被拉下來。
不知道昔日走在這條街道的人,是否曾經想到這條街現在的面容?
走出樓房,前方街道的一邊是一層樓平房,另一邊則是閩南式的傳統建築,拼貼混搭的效果,讓人有時空錯置的感覺。
回頭看兩旁都是樓房的街道,緊閉的門戶是所有屋舍共同的表情,共同的表情沖淡了視覺的違和。
只是讓人不免想到,在過往那個人來人往的年代裡,滿街身穿草綠或是迷彩服的年輕男子,是否曾經留意到街道兩旁建築的面容竟是如此多變?
街道,其實就是一條的歷史河道,曾經如潮水般湧入的人群,如退去的潮汐般消逝無蹤。
如經還在營業的店家,大概就只剩下樓房群中的長注貢糖與兼有郵政代辦所的義成行了。
招牌剝落的理髮廳,裡面的理髮師早已不知去向,因應駐軍需求而起的產業,在駐軍退散後終究免不了蕭條。
街道上的閩南傳統建築上出現了一塊門牌:
金沙鎮
陽翟
90
正面牆上的四個水泥圓圈,曾經有著軍事標語,據說是:
反共 抗俄
只是在兩岸情勢不再是劍拔弩張的對峙後,這樣的標語似乎成為了一種阻礙,所以當然也就在不被人注意的情況下消失了。
斜對角的龍陵浴室幾乎成為這條街現在的地標,只是關於它的故事,有多少留了下來?
街道,即將到達終點,街道的這一頭,另一塊禁止標誌矗立著:
禁止汽車進入
這條街的盡頭,竟然就是海天林園亭,原來這條街,就是「陽宅街」。
關於「陽宅街」,《金門縣志》上是這樣寫的:
陽宅街:在陽宅村,為村間商店叢聚而成。惟店屋凌亂無序,五十五年春金沙鎮公所為配合村莊美化,乃加予整修,並拓寬街道混擬土路面,有陽宅街及新興街兩條,店屋合計五十九棟。
只是現在的街道已經不是混擬土鋪面了,全部都像金門許多聚落一樣,已經換上石頭的鋪面。
站在環島東路與陽宅街的交叉點,海天林園亭依舊為所有過往的人提供清涼,就算往日身邊的水池假山已經變成水泥洋房,它依舊不變地守護在這裡。
改變之風將曾經的繁華化作一種無奈的閑靜,讓人只能悵然的吟起:
式微,式微,胡不歸?
只是,還回的去嗎?
陽宅街地圖
1 : 沙美特約茶室舊址 2 :陳氏永昌堂 3 :禁止三輪車以上車輛進入標誌
4 :金虹浴室 5 :街中空地 6 :百年黃槿珍貴老樹舊址
7 :三友商店 8 :長注貢糖 9 :義成行
10:陽翟90號 11:龍陵浴室 12:海天林園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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