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雁南飛－金門

前些日子造訪金門友人湘夫人的水調歌頭民宿，一進大廳時就覺得哪裡怪怪的，仔細把四周掃描過一遍之後，才發現神桌上的擺設不一樣了，原本放置黃從等黃氏先祖神主牌的祖龕上竟然多了兩尊「神像」。當下只覺得：「這兩尊是什麼神啊？怎麼會放在人家祖先的牌位上面？」後來想想，不對！如果是神像應該放在右邊的神龕裡，不應該放在這種地方。再端詳這兩尊「神像」，印象中這樣成對供俸的夫妻神好像不多，除了雷公電母之外，應該就是土地公婆了，可是這兩尊的長相跟服裝跟印象中的土地公婆又不一樣。等湘夫人進大廳後詢問，原來這是屋子起造者黃從的祖先，難怪可以放在他的神主牌上面。

聽湘夫人說，這兩位祖先是各房輪流祭拜的，每年輪一房請回家祭拜，然後在輪值到下一房，輪值的是以現居在水頭的子孫為主。不過這兩位到底是何許人也，湘夫人也沒記住，只記得叫ＸＸ祖。

這趟回金門沒有帶《金水黃氏族譜》在身邊，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要找誰借，這兩位是誰的疑問就這樣被我帶回台灣，只是返台後實在是每天都忙得跟狗一樣，不在辦公室的日子也要四方征戰，等到有閒查閱《金水黃氏族譜》時，距離從金門離開已經快半個月了。

「水調歌頭」民宿原為起建於清朝乾隆年間的閩南傳統古厝，主建者「黃從」是水頭黃氏第十六代，屬金水黃氏大宗長房五樹派，因此這棟宅子被稱為「黃從宅」，目前持有者是「黃文川昆仲」，約為第廿一代，所以也被稱為「黃文川祖厝」或「黃文川昆仲祖厝」。以這些資料為線索，在族譜中由「黃從」往上推，推著推著，推到了第十二世的黃鴻騶，距離金水黃氏大宗長房分成「五樹」及「小宗」兩派已經過了七世。這七世之間的先人在祖譜上幾乎都沒有太多的相關事蹟，但到了子孫稱為「胤遜祖」的黃鴻騶時，由於黃斗星的生花妙筆，寫了一篇《胤遜祖來歷後序》，讓人知道黃鴻騶充滿傳奇性的一生。

依據《金水黃氏族譜》的記載，黃鴻騶字胤遜，為五樹派圍內祖，生於明崇禎己巳年（二年，1629）十月初一，卒於康熙辛未年（卅年，1691）十月初七，享壽六十三。其妻曾仍娘生於明崇禎甲戌年（七年，1634）八月十四日，卒於清康熙癸巳年（五十二年，1713），壽七十九。黃鴻騶的一生際遇其實與日本及臺灣都有些關聯。清朝初年，倭寇來襲金門，他帶了一尊天上聖母媽祖的神像逃命到金門城北門路溝的雙板橋邊，正巧遇到一個倭寇，他只好跳到溝裡躲在死屍堆中。無奈倭寇以長槍亂刺屍體，黃鴻騶的肚子因此受傷，還好神明庇佑，大難不死，他就用頭上的烏角巾纏在腹腰受傷的地方，一路逃到金門城南門外，剛好遇到有漁家把船停在岸邊，於是就向漁夫求救，漁夫因此把他帶回家。經歷這件事之後，黃鴻騶決定遷居台灣，他也帶著媽祖神像在台灣住了一段時間。等到金門安定以後，黃鴻騶又再帶著媽祖神尊回到故鄉。這尊媽祖神像到清朝末年時傳到了黃斗星家中，不過現在安放在何處，那就需要再進一步的訪察了。

也因為這段在金門城獲得媽祖庇佑免於難的經歷，黃從宅中所供奉的黃鴻騶像頭上就帶著烏角巾。

住在金門國家公園管理處整建過的古厝所改成的民宿中，最有趣的一點就是可以親身體驗金門的閩南傳統文化，雖然台灣文化有很大一部分是延續自閩南文化，但因為時間的流轉與空間的阻隔，其實台灣已經發展出一種揉合古今中外各種文化的特殊面貌，而金門在戰地政務的阻絕下依舊保有許多台灣已不多見甚至是不可見的傳統，住在這些古厝民宿裡就像是住進了一個活的閩南文化博物館中，如果只把這些民宿當成是廉價的住宿點，其實還不如找個地方露營更省錢，如果能夠用點心去觀察古厝的建築、裝飾還有擺設，一定可以發現另一片屬於金門在地文化的廣闊天空，只是別忘了入境務必隨俗，有些事情最好先問清楚再動手，就像有朋友看過我拍的照片後問我：「你幹嘛那時候不把旁邊的神主牌翻過來看?不就知道拜的是誰了？」當客人的還是要有作客的禮數，對主人家的祖先還是要尊重，隨便動手動腳，萬一被發現了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