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雁南飛－金門

「虛江嘯臥碣群」是我個人很喜歡的景點，我最喜歡在黃昏的時候來這裡走走，除了這裡遼闊的視野之外，碣群的花崗岩巨石在光線照射下會呈現美麗的玫瑰色，加上這時候通常沒有其他觀光客打擾，可以一個人靜靜地欣賞落日，所以只要去金門，我都會盡量挑個黃昏過來。

本來是要寫一篇關於「虛江嘯臥碣群」的文章的。在挑好要用的圖之後，花了一些時間讀資料，開始寫的時候才發現：「嘯臥亭記」的內容好像不太對勁！

先來看看首開金門方志之始的明洪受「滄海紀遺」一書中的「虛江嘯臥亭記」：

虛江為誰，都督俞公別號也，公曷以嘯臥於茲耶？初，公以乙未武進士加千戶秩，來守金門，期年而化。暇時嘗遊息於此，故自題曰虛江嘯臥云。公為秀才時，即喜誦范文正公先憂後樂之語，慨然慕效之，嘯臥豈自暇逸乎哉？必不然矣。夫公文武忠孝，所至人誦其名；生平以理自信，雖百折不少挫。其視文正，殆後先一轍爾矣。公在金門，嘗有志搆亭；後因陞去，遂不果。余後公二十二稔，乃來繼治，思以闡微公志也。故命工甃石，搆是亭於石，題之於前，復扁之於後曰後樂。於其樂也，見山川人物互相輝映；後有登亭焉，亦有聞風而興者乎！遂僭記之。又從而歌曰：嘯於斯，臥於斯，留芳百世肇於斯。時嘉靖癸亥首春之吉，門人晉江楊弘舉記。

「滄海紀遺」成書於明隆慶二年，也就是西元1568年，四百多年前的就把這篇定為「虛江嘯臥亭記」，問題是文章裡明明說「復扁之於後曰後樂」啊，所以這一篇應該叫「後樂亭記」，而不是「虛江嘯臥亭記」。

再來看看「金門志」上的「楊宏舉虛江嘯臥亭記」：

虛江為誰，都督俞公別號也，公曷以嘯臥於茲耶？初，公以乙未武進士加千戶秩，來守金門，期年而化。暇時嘗遊息於此，故自題曰虛江嘯臥云。公為秀才（時），即喜誦范文正公先憂後樂之語，慨然慕效之，嘯臥豈自暇逸乎哉？必不然矣。夫公文武忠孝，所至人誦其名；生平以理自信，雖百折不少挫。其視文正，殆後先一轍爾矣。當在金門，嘗有志搆亭；尋因陞去（遂）不果。余後公二十二稔，乃來繼治，思以闡（微）公志也。故命工甃石，搆是亭於石，題之於前，後扁（之於後）曰後樂。於其樂也，樂山川人物互相輝映；後有登斯亭焉，其亦（有）聞風而興（者）矣！遂（僭）記之。又從而歌之曰：嘯於斯，臥於斯，留芳百世肇於斯。（時嘉靖癸亥首春之吉，門人晉江楊弘舉記。）

紅字是「金門志」中與「滄海紀遺」文字不同之處，括號代表「金門志」中沒有這些字。「金門志」成書於清道光十六年，西元1836年，距離「滄海紀遺」成書已近三百年，碣記的文字已有不同。此篇有一明顯錯誤：將楊弘舉誤為楊宏舉。

民國八十年，西元1991年增修「金門縣志」的「明楊宏舉虛江嘯臥亭記」：

虛江為誰，都督俞公別號也，公曷以嘯臥於茲耶？初，公以乙未武進士加千戶秩，來守金門，期年而化。暇時嘗遊息於此，故自題曰虛江嘯臥云。公為秀才（時），即喜誦范文正公先憂後樂之語，慨然慕效之，嘯臥豈自暇逸乎哉？必不然矣。夫公文武忠孝，所至人誦其名；生平以理自信，雖百折不少挫。其視文正，殆後先一轍爾矣。公在金門，嘗有志構亭；尋因陞去（遂）不果。余後公二十二稔，乃來繼治，思以闡（微）公志也。故命工甃石構是亭於石，題之（於）前，並扁（之於後）曰後樂。於其樂也，樂山川人物互相輝映；後有登斯亭者，其亦（有）聞風而興（者）矣！遂（僭）記之。又從而歌之曰：嘯於斯，臥於斯，留芳百世肇於斯。（時嘉靖癸亥首春之吉，門人晉江楊弘舉記。）

「金門縣志」的文字與「金門志」相差不多，僅「搆」字都改成了「構」字。當然也延續了「金門志」的錯誤，將楊弘舉誤為楊宏舉。

不同的文獻有不同的文字，那到底哪一個版本是對的？

來看現在石頭上描紅的「後樂亭」記：

虛江（為誰，都督俞公別號也，公曷以嘯臥於）茲。明初，（公以）乙未（武進士加千戶秩，來守）金門，期年而笑(?)。(暇時嘗遊息)於此，(故自題)曰虛江嘯臥云。公為秀才時，雨直端(?)范文正公光曷(?)後樂(之語，慨然)宋於(?)之，嘯臥豈自暇遠迷(?)？必不然矣。夫公文武忠孝，所至人唱其后；生平以(理)有信，雖百折不少挫。其認(?)文正，的(?)後發轍爾矣。公在金門，井有志構度(?)；後因陞去，遂不果。余後公二十二稔，乃來稷后(?)，思以問後故(?)志也。故命工兒石，輝(?)思亭於石，題之於前，後乃之(於後)曰後樂。於其落也，見山川人出立(?)相輝映；後有(登)亭覽焉，神有聞吠(?)而興者乎！迷借(?)記之。又從而歌曰：嘯於斯，臥於斯，晉芳百世肇於斯。門人晉江楊弘舉記，（時）嘉靖癸亥首春之吉。

紅字是與「滄海紀遺」中有差異的文字，括號內的字是代表現在已經堙滅的字，（？）代表存疑的字。

看完之後，讓人不禁搖頭。不但錯字連篇，辭不達意，還有沒人看得懂的字。時間會使文字風化，因此清初的朱杰才會重新刻過這篇文字，是不是當時就已經跟原始文字有出入？現在已不得而知。只是「後樂亭記」不但是「國定古蹟」的一部份，還位在「金門國家公園」的範圍內，姑且不論描紅的字會破壞古蹟，好好的碣記描的讓人看不懂，古人地下有知，真的是會「笑臥」在此。

描紅不是保存的方法，既然文字已有風化，就該想辦法保存，然後另外設一塊說明牌，把原始的文字附錄在說明牌上面，這樣絕對會比隨便描有意義，不但可以保持古蹟原貌，也不會造成後人誤讀。

就請有認識文建會、金門國家公園、金門縣政府等單位承辦人員的朋友幫個忙，轉達一下這個可能會登上國際新聞版面的狀況吧，堂堂國定古蹟竟然描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