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雁南飛－金門

「荷葉生時春恨生，荷葉枯時秋恨成。深知身在情長在，悵望江頭江水聲。」李商隱的這首《暮秋獨遊曲江》可以說是千古絕唱，尤其是那句「深知身在情長在」道盡人世間纏綿不盡的情愛，望著滾滾東流的江水，獨自體會著綿綿不絕的遺憾。

免不了的，只要見到荷花都會想到這首詩，尤其是在這樣夏日溽暑未退的秋夜裡，翻見盛夏時節在水頭酉堂前預見的那一泓碧池綠波。

水頭是我再熟悉不過的聚落了，這幾年回金門都是在這裡落腳，靜靜享受那種屬於海島生活步調的舒緩悠遠。雖然說在名聲傳開之後，水頭已不復過往的雞犬相聞，常常可以見到一車一車的觀光客前來尋幽訪勝，但旅遊團到來的時候，常常是我出門在島上晃蕩的時候，所以對我的影響不大，倒是這裡在晨曦夕陽時被漫射光線索渲染出的香檳色調讓我著迷，靜謐的夜間生活更是投我所好，所以只好硬著頭皮來打擾金門友人湘夫人，到水頭來叨擾幾晚。

我個人最喜歡的是湘夫人與阿月姐共同經營的新水調歌頭35民宿，畢竟是看著這棟房子從頹圮走向新生的，看了幾年也看出感情來了。其他幾棟當然也不錯，都適合整個放空，哪裡都不去地在屋裡讀書發呆。

說來好笑，一直都沒注意到她的定風波民宿竟然就在著名的國定古蹟酉堂正前方，兩棟房子是隔著日月池遙遙相望的。

會注意到這件事，其實是因為今年盛夏時節回金門參加金門城的古地城隍遶境，住到水頭之後閒來無事亂走，發現日月池裡的荷花盛開。拿起相機拍照之後才發現，原來池子前方那棟白牆紅瓦的房子，就是定風波民宿。

對於酉堂，其實是不陌生的，也知道前方的日月池種滿了荷花。

只是每年回金門不是在荷葉初生的季節，就是見到風中殘荷的景象，想要在酉堂前賞荷似乎總是差那麼一點點，怎麼都遇不到日月池中荷花綻開的景象。

我一直相信，宇宙萬事萬物是講緣分的，所謂「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坐不相識」，也因此有了幾米筆下《向左走 向右走》書中的故事，不相見不代表彼此無緣，只是因為純粹的緣分未到。所以對於「看不見酉堂日月池荷花開花」這件事，其實我是不太放在心上的。

說是不放在心上倒也不是不在乎，只是相信冥冥之間一切都會有定數，不用太刻意去強求，反正自己絕對不會是薩繆爾·貝克特（Samuel Beckett）筆下的流浪漢愛斯特拉岡（Estragon）和弗拉第米爾（Vladimir），永遠在等待不知何時經過的果陀（Godot），自然也不用為了「和恐怖的寂靜保持距離」講些莫名其妙的話，靜靜地等待，自然會與有緣者相遇。

今年是潤四月，每年農曆五月十七日的古地城隍遶境也因此比往年晚了大約半個月，落到了暑假開始之後。就在等待鑼鼓聲從金門城響起的時候，趁著空檔在水頭聚落間晃蕩。就這樣，與日月池中盛開的荷花相遇。

說是盛開，其實也過了極盛時期，但是田田綠葉間探出頭的幾支荷花還是讓人驚喜，畢竟這樣的相遇是不知累積多少的緣分所喚來的。

花，開的不多，但我心中已有無限感謝。

或許，這一瞬間的相遇，是某個不知名的宇宙生命等待千百年之後所換來的結果。

想起網路上看過的一個故事，故事裡的女孩為了與驚鴻一瞥的男人再見一面，修行五百年化作一塊大石頭，然後在被作成石橋欄杆再見到那男人之後，又再修行五百年，希望能夠摸到那個男人。

就在她再修行五百年，化作官道旁的一棵大樹，孤寂地相思千年之後，終於如願以償地摸到那個男人，卻拒絕了佛陀回應她繼續修鍊變成男人妻子的詢問。

「這樣已經很好了，愛他，並不一定要做他的妻子。」她這樣回答。

而鬆了一口氣的佛陀告訴他另一件事：

「有個男孩可以少等一千年了，他為了能夠看你一眼，已經修煉了兩千年。」

世間事沒有什麼是完美的，就是因為這樣，才顯得完美的可貴。

相遇之後，我們總想要緊緊擁抱，捨不得放下，讓許多原本的好事變成了壞事。

我想起在《朵朵小語》裡看過的一段話：

人與人之間，其實是有一定的「氣數」的，
你曾經與某個朋友十分親密，
你曾經以為他就是你此生最重要的知己，
你曾經這樣深信不疑，
直到他做了那件傷你心也傷你感情的事情。
有些時候，誤會可以用心解釋清楚。
也有些時候，遺憾卻不必費力去彌補。
因為那並非原諒或不原諒的問題，而是你與他之間的氣數已盡。
時間到了。
你與他同行已經夠久，接下來該是分道揚鑣了。
從此不是朋友，不是敵人，而是兩個不同方向的旅人。

問我會不會希望看見日月池中滿池都是盛開荷花的景象？

這個問題，或許該問問某個正在修行的有情眾生吧！

植物小檔案：

蓮花(荷花 Lotus)　
Nelumbo nucifera Gaertn.　
蓮科 NELUMBONACEAE

蓮為多年草本宿根性水生植物，單葉，具長柄，葉序為圓形互生或對生花序，有兩性之整齊花，為單生植物。有漿果狀蒴果或乾果。葉端呈圓形，葉基盾形，葉緣平滑呈波浪形。正反葉面平滑有細毛，質理為厚紙質，葉色正面灰綠色，背面淺灰白色，有長葉柄，約 40~150 公分，葉柄上有小刺狀突起，無葉托。葉面長寬各有 40~90 公分。植株型態為挺水型，葉片挺出水面之外。蓮具觀花效果的植物，為單頂花序，花冠徑約 30 公分，由 10~20 片之單瓣花組合而成，花色有紅色、淡紅色、粉紅、粉白等色。花初開時呈玫瑰紅，後轉為淡紅色，花期在夏季，花梗上有細刺。可作為觀花植物，果實呈綠色，成熟後轉為黑褐色，種子可食用，繁殖採播種法。亦可用分株的方式繁殖。

資料來源：金門植物園粉絲　http://www.kinmen.gov.tw/Layout/sub_F/ArtHtml_Show.aspx?ID=c7defc4f-0dd7-43ce-b91b-19eb3e652a8f&path=119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