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門設縣始於民國四年,當時的中國兵馬倥傯,中央政府自顧不暇,少有餘力來照顧這個東南的島縣,也因此那時的金門幾乎沒有什麼建設,連一條像樣的公路都沒有,從官澳到島嶼另一頭的金門城依賴的是由各鄉野小路銜接而成的「官路」。這條「官路」並不是官方出資修建,只是因為官員文書往來多借道此處得名。「官路」是當時金門最重要的道路,所以明清兩代在「官路」兩旁豎立了許多牌坊及石碑,用來傳達政令與頌揚功德。
現在的金門,新式公路暢通,第一條公路是在民國十八年由縣長李敬仲先生賣掉自己在廈門的房子來修建的。這條從後浦經過盤山、瓊林而到沙美的金門第一條公路就是現在的「環島北路」。古官路則逐漸湮沒,路面幾乎不存,但是舊時豎立在官路旁的牌坊及石碑有些仍留在在原地,為古官路的存在做見證。
在瓊林與中蘭間的環島北路旁看以看見一個顯明的牌坊。雖然牌坊的許多構件已經遺失,是用水泥的仿作來替代,但在田野間看到古代牌坊的視覺衝擊還是讓人印象深刻,來金門旅行的自助旅行者也都會在這裡停下腳步來拍照留念。
這個牌坊被稱為「顏氏節孝坊」,是為了旌表瓊林人蔡仲德的妻子顏氏鳳娘而立。關於她的事蹟,金門志上是這麼寫著:
顏氏鳳娘,賢聚人;平林蔡仲德妻。年二十六守節,卒年八十一。道光五年旌。
除此之外,找不到其他事蹟。
不過與邱良功母節孝坊主人的閨名要從神主牌上找,一門三節坊主人到現在還不知何名的情況相比,金門志上可以看到顏氏鳳娘名字,顏氏九泉之下知道自己在志書留名,也該含笑了。
金門地區目前尚存完整的貞節牌坊有三座,三座牌坊主人的事蹟在金門志上是前後相連記載的,先是「邱良功母節孝坊」的許氏,然後是「顏氏節孝坊」的顏氏鳳娘,再來是「一門三節坊」的姑媳三人。三座牌坊中只有後浦的「邱良功母節孝坊」是完整的,另外兩座在瓊林的都有缺件,「一門三節坊」更是連聖旨牌都已經遺失,「顏氏節孝坊」上的聖旨牌是金門地區目前僅知的兩處牌坊聖旨牌之ㄧ。
雖然「顏氏節孝坊」的聖旨牌尚存,但是牌坊第二三層簷樓石材都已經散佚,所以現在是用水泥重修後上白漆修飾,也因為材質的差別讓這個牌坊某些地方看起來不太協調。
「顏氏節孝坊」雖然構件散佚甚多,不過還是遺留了一些裝飾構件。簷頂上的脊飾叫「螭吻」,也被稱為「蚩尾」,是龍的第二個兒子,個性喜歡張望,喜歡站在陡險的地方,性好吞火又愛風雨,所以常被放在廟宇殿頂、堂塔樓閣等高處上,有祈雨壓火災的功能。
至於花板上的雕刻是「回首麒麟」,「麒麟」是中國四大靈獸之一,鹿身、牛尾、馬蹄、身披麟片,頭上有一角,角末端有肉,被認為是仁獸,出現時就代表吉兆。一般的麒麟常常是向外奔跑的形象,卻又回頭凝望,除了可以表現出圖飾的動態之外,也代表了「不忘本」。
次間額坊上的雕飾為「龍馬負河圖」與另一邊的「神龜背洛書」通常是成對出現。《繫辭傳》曰:「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意思是:「黃河出現之龍圖,洛水出現之龜書,聖人取法於它」。相傳三皇時代,有一匹龍馬出現在孟津,牠高六尺四寸,長七尺二寸,龍首、馬身、獅尾、牛蹄、足生飛毛、脅生肉翅,背上毛莖迴旋,馬背上背著有如星點構成的圖案,稱之為河圖。伏羲看到河圖後領悟到天地間的道理,因此創造了八卦。河圖出現在建築上有「鎮宅避邪」的意思之意,所以是中國傳統建築常見的裝飾主題之ㄧ。
坊柱上的書法筆意流暢,其中有「開澎進士」蔡廷蘭的手筆。蔡廷蘭雖然是在澎湖出生,祖籍卻是在金門瓊林,至今瓊林人仍舊稱呼他為「廷蘭祖」。他提的楹聯為:「飲孽奉姑代職寢門全孝道,和丸訓子流徽巾幗享高年。」
「顏氏節孝坊」所在的位置現在是一片寬廣的田地,每年春天都會種植小麥,秋天則是一片富饒的高梁田景象,看起來就是一片田園風光,節孝坊的豎立則讓這幅金門特有的田園風景增添了文化的內涵。雖然說「顏氏節孝坊」是金門現存三座節孝坊中唯一沒有列名古蹟的牌坊,但它的歷史意義卻是不容遺忘的。雖然說現在強調婦女的貞節會有不合時宜的感覺,但貞節牌坊背後所代表中國傳統婦女舊時含辛茹苦撫幼的行誼,卻也值得現在那些動不動就遺棄子女的女人們好好省思。
延伸閱讀:
瓊林欽旌節孝坊對聯釋疑
作者/蘇子雲
金門牌坊,昔有武功、有節孝,到處可見。民國七年農曆七月廿六日,發生地震,繼而龍捲風侵襲全島,牌坊摧毀殆盡,或殘缺不全,僅后浦東門邱良功乃母之欽旌節孝坊,吹去頂端石葫蘆,餘如小徑邱良功墓前牌坊、瓊林一門三節坊及欽旌節孝坊,均毀於風災而僅存原牌坊石柱孤立原地。
民國五十三年,金防部司令官見瓊林東北隅欽旌節孝坊四柱猶立,巍峨古雅,下令地方予以整修。本人時任金瓊鄉民政幹事,與時任建設幹事蔡世強先生參與修復工作。因原坊上石堵龍柱等流失殆盡,限於修繕之期,乃以新灰整合當時路邊搜得之舊料,七拼八湊成為現狀。雖為拼湊,然其牌坊主體條柱對聯石刻,均係原地原建之舊物,未曾移易更換。
瓊林欽旌節孝坊為旌表蔡翁仲德妻許氏者,位於中蘭與高坑交界處之「觀德橋」。蔡翁仲德一生熱心公益,修橋造路,不遺餘力,「觀德橋」為其所建。先賢蔡進士廷蘭題有對聯鐫於石柱:「飲孽奉姑代職寢門全孝道,和丸訓子流徽巾幗享高年。」
日前世姪唐蕙韻領台籍教授來訪,余陪同往石船頭尋覓「流米石」,石在瓊林先賢蔡獻臣令先祖父蔡績(字宜勳,號安所,贈中憲大夫貴州布政使司左參議)墓道碑下方,已被藤封,猶有跡可尋。回程路經該石坊,佇足而觀,讀柱上廷蘭所書對聯,或曰:「『飲孽』二字無義可解,『孽』或為『蘗』之誤,以『飲蘗』解為含辛之意與下聯「和丸」意對為然。」余心下存疑,所疑者三,其一:蔡廷蘭曾為瓊林十一世宗祠題對聯,有句云「父及子繼世文宗」,呂世宜議「父及子」未若「父而子」佳,廷蘭受之,懊惱數日,自後措詞用字當推敲更謹,不至誤植妄用。其二:瓊林屢世以來文人學士人才濟濟,未曾有認此「孽」為誤用之論。其三:即其句中「代職寢門」之句,頗耐推敲,若「孽」為「蘗」之誤,「飲蘗」應作「含辛茹苦」解。然而撫育兒輩是乃天職,何用「代職」二字?
為探索究竟,乃走訪蔡仲德第六世孫,詢其仲德先祖家人事,告曰:「高祖母曾代養高伯祖父及其庶祖母之遺孤。」余再證之其同房耆老,所言無誤,則「代職」有實,「飲孽」亦有義可說。蓋「孽」字解義「謂婢妾所生子女」,「飲孽」之「飲」宜解作「養」,「飲孽」則作「撫育庶出之孤兒」解,與句下「代職」之詞義與事實首尾呼應,「孽」殆無以為「蘗」誤之義矣。
古有私塾先生題句云「黃犬睡花心」,學生見句,認為句義不通,逕改作「黃犬睡花陰」。先生當下不駁不斥,另日領該生散步郊外,經花叢,生問花上大蝶何名,先生曰:「蝶俗名黃犬。」生乃大悟「黃犬睡花心」非「黃犬睡花陰」之謂也。余恐不解句中內情之士錯解字義而誤解古人,特借報端一隅為說明之,以免重蹈「黃犬睡花陰」等誤義失實之轍。
http://www.kmdn.gov.tw/show_pub.asp?pub_id=2007-7-18-20-17-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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